褚朝新 新京報特派日本記者

經過一夜的長途奔襲，東京時間3月14日早上7點左右，我進入日本重災區仙臺市境內。

在行駛的車上，看到路邊草坪上有大量消防車和軍車，一些自衛隊隊員和消防員正在集結。下車采訪，有人愿談，有人拒絕。沒有人上來阻止，甚至連盤查我們身份的人都沒有。

跟著消防車，很快進入重災區名取市。眼前的一切，超出我已有的對地震災區的印象。因為海嘯，大量的房屋被沖毀，木頭和汽車堆積成小山，有積水的低洼處也浸泡著各種品牌的汽車。

災民們說，地震發生后房屋基本沒損壞。災難，是地震40分鐘后到來的海嘯造成的。當地雖然發布了海嘯預警，但仍有部分人沒有撤走，數米高的海嘯奪走了他們的生命。

在重災區兩天，無論是采訪警察、消防員還是災民，沒有遇到任何盤查。一路遇到日本同行，他們也沒有遭受任何的限制和盤查。

惟一一次遭到阻攔，是14日中午11點左右發生余震，現場突然發布海嘯警報。有兩名不懂日語的同事仍在采訪。同事失散，我試圖去尋找他們，被一位日本消防員拉住。

正在此時，雇請的車載著其中一位同事出現了。另一同事仍下落不明，手機沒有信號，我們開著車窗大聲叫他的名字。同事韓萌是個女孩，邊喊邊哭，急壞了。

車外，一群警察和消防員正步行外撤，其中一人手里拿著一個擴音器。我讓司機停車，想下去找警察借擴音器。車不停，說太危險，要立即走。我們堅持下車，車停了，我沖過去借來了擴音器。

跟著幾個消防員，一邊往外撤一邊大喊同事的名字。接近避難點時，終于看到了失散的同事。他背著相機，在數百米之外慢悠悠地走著。我們大喊：快跑，海嘯要來了……

他仍慢悠悠的，我們再次一起大喊，他終于快速奔跑起來……跑到避難點后，他說以為是開玩笑。

幾分鐘后，海嘯警報升級，所有人必須繼續外撤，只好爬上消防車和自衛隊的軍車。

回到仙臺市區，開始找吃飯的地方。停電，幾乎沒有餐館開門。市區內，紅綠燈基本癱瘓，交通卻沒亂。大多數店面都歇業了，偶有便利店開張，門外靜靜排起長隊。最緊俏的，是食物和水。因物資緊張，當地出臺限購令，每種飲品每人限購兩瓶。

晚上，去了一個避難所。避難的當地人介紹，因為日本的學校是建筑質量最好的地方，避難所一般都設在學校。

15日下午，中國駐日大使館發布緊急通知，建議在重災區的中國公民撤離重災區，我們隨即往東京趕。路上途徑福島市，市內平靜正常。路上，離開福島往東京方向的車不多，進入福島市的人很多。

司機說，這些都是福島人，在外面工作，下班了正常回家。16日凌晨，到達東京市區。

東京街頭，能看到推著童車散步的媽媽，能看到在寒風中光腿穿著短裙的女孩，能看到邊走路邊喝酒的老人，咖啡店里能看到年輕人打鬧嬉笑……

核泄漏給這個城市帶來的影響，惟一能讓我們清晰感覺到的，是部分店面在門口掛出了“節電營業中”或“限電歇業”的告示。核電廠事故，當地居民的用電受到影響了。

街頭，大量東京人帶著口罩。問了一個出租車司機，是不是怕輻射。他哈哈一笑，“不是，是防花粉癥。”司機說，不少外國人都離開了，日本人不怕，相信政府能處理好這次危機。

在日本4天，去了十多家便利店，沒有看到任何一處有人搶購食鹽。即便是排起長隊買水和食物，也是靜靜地，偶爾有人彼此撞到胳膊都要點頭哈腰相互致歉。

17日，輕松進入了核輻射的信息發布方———東京電力。樓外配槍的警察沒有阻止記者進入，大廳里出示證件后登記所服務的新聞機構和姓名后，我們就獲得了進入東京電力的許可，能隨時參加新聞發布。

寫這段文字的時候，經歷了兩次地震。第一次，電視里發布了預告，預告結束沒一會，地震真的來了。第二次，沒有預報。

4天了，日本震后民眾穩定的心理素質，讓人嘆為觀止。民眾和政府之間的相互信任，則讓可能導致恐慌的謠言無法滋生并蔓延。彼此信任，信息公開，這才有大災之后舉止有措的日本民眾。